14 债
漫天茶花飞散而下，将雷无桀和李凡松层层包裹，两个人依然重重地落在了地上。
花叶乍盈雪月满城，桃木剑直指李凡松的眉心，杀怖剑也逼到了雷无桀的面前。
“你们想见我？”
李寒衣缓缓落地，冷冷地望着他们。
司空长风一翻臂膀顺势框住唐莲与司空千落:“看！好戏要开场了。”
莫衣轻轻接住快要飘到小狐狸毛茸茸发顶的几片花瓣。
“既然见到了，还不快滚？”桃木剑从中间折作两截，李寒衣轻捻指间灰屑，长袖略展，将李凡松连带碎木一同扫出去。
急急赶来的飞轩高呼着“小师叔”，右手一挥，将腾空的李凡松稳稳送到那匹满是疲态的老马之上。
司空长风望着二人斗嘴离去的身影，不由感慨道:“武运、天运分得极好，看来以后的江湖，青城山要从雪月城手中夺去一半了啊。”
“恳请雪月剑仙见我师父一面！”脑筋狂转，雷无桀立刻长膝跪地。
李寒衣随手一扬，杀怖剑便将远处外墙唯一完好的登天阁牌匾钉得四分五裂，簌簌掉渣:“做我的弟子，什么时候你能接我三剑，拿回这柄杀怖剑的时候。我便随你去见雷轰。”
雷无桀茫然地张张嘴，声音越来越小:“呃……剑仙剑术通神，雷无桀早已心生神往，能够拜入您门下自然求之不得。只是这等大事，还需与师父知会一声……”
“你是说，先见过了你师父，再来说拜师这件事。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叫什么吗？”李寒衣目光凛冽。
“赌桌上有一种说法。”萧瑟意味不明地瞟莫衣一眼，将双手搂在袖中，懒洋洋地接话，“空手套白狼。”
遥遥立于最远端的白衣仙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。
唐莲急道：“无桀，拜入雪月剑仙门下是天下万千练剑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情，莫犹豫了。”
雷无桀沉吟片刻，忽然以头磕地，连磕三次，才恭恭敬敬抬头道:“弟子雷无桀拜入雪月剑仙门下。等我取回杀怖剑，与师父同回雷家堡，若雷轰师父责怪，便以死谢二位恩师授业之恩。”
李寒衣手中铁马冰河一挥，踏剑而去，声音却犹在:“一约既成。”
“万山无阻！”雷无桀步伐摇晃。
“傻子，”萧瑟拾阶慢下，不轻不重抛出关怀，“可别晕啊，银子还没还呢。”
“咚”！花海涟漪骤起。
司空千落提枪戳了戳倒头栽地上的人:“他真昏过去了，没个三五天恐怕醒不过来。”
“师门还也无妨，八百两。”
青葱玉指，纯净无瑕。那只张开的手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，却又像吐出的失温话语般微泛着森森凉意。
雪衫先生缓步踱至手的主人身边。
众人情不自禁倒吸几口冷气。
“他有钱。”唐莲与司空千落迅速后退三大步，冲司空长风甩了甩头。
司空长风环顾左右，笑容僵硬:“肯定还，只是可否求二位稍住？百花节将临，先生不妨赏眼一观，在下心中也有些疑虑，正好请教萧兄。”
左手如同水蛇似的悄悄游进自家先生的宽大袖摆，萧瑟右手一摊:“八百两留宿一日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抢？”司空千落瞪大了双眼，“不对啊，就算是打尖住店，怎么轮到客栈掌柜贴钱……”
司空长风默默捂住口袋:“如若我想与萧兄下棋呢？”
“八千两。”萧狐狸眯起眼眸，“每局。”
唐莲目瞪口呆，暗自盘算起雪月城内可以变卖抵现的物件。
莫衣搓揉了几下送入掌心的细白狐爪，耐心细思自家崽子最近频繁晚睡的诸多动机。
“请吧。”司空长风握起一枚黑子，示意萧瑟执白先行后，微妙地顿了顿，“定个彩头，输者听赢者一个小小的请求。如何？”
“除了银子，其余事情好说。”萧瑟也不推辞，拿起一枚白子便胡乱地丢到了桌上。
司空长风微微一思量，便也落下一子。
萧瑟依然是胡乱一丢。
如此反复，司空长风大气沉稳，每下一步都会几番思索。而萧瑟却似乎完全是个门外汉，每一手都似乎是随意丢上去的。可虽然这棋下得像是横生乱拳，看似杂乱无章，偏偏又能死地回生。
司空千落受父亲影响，也下了多年的棋，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对弈，很多次竟然看得心惊胆战，汗流浃背。
唐莲看不大懂，只偶尔添添茶。
漫不经心地远眺了几眼苍山之巅，那里若有若无似曾沾染过熟悉的故人气息，不过……莫衣回拢分散的神思，凝眸盯上茶盏间倒映出的懒散狐狸。
一局棋下完大半个时辰后，酣战的两人都沉默不语，沉吟片刻后各自拿回手中的棋子，重新再开了一局。如此反复了三次。
三局皆平，不分胜负。
司空长风笑道:“棋逢对手？”
萧瑟冷笑:“围棋是鬼阵，非大道。堂堂雪月城三城主竟如此沉浸鬼道？”
“若以四国为棋子，天下做棋盘。能算得上大道吗？”司空长风不经意瞥向残局。
萧瑟站起来，清了清嗓子:“再大大不过银子，结账给钱！至于彩头，胜负难料，先说来听个热闹也未尝不可。”
“长风不才，想收萧兄弟为徒。”司空长风放下棋子，将桌边长枪插入土中，拱手作揖，单膝跪地。
“好一个雪月城，”萧瑟困倦地打了个哈欠，“凭什么。”
唐莲和司空千落却是吓了一大跳，生怕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不可置信地问道: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长风不才，想收萧兄弟为徒。”司空长风面容沉静，身姿竣直若松，“枪术、医术之外，我还让你负责统管雪月城财务，怎么样？”
莫衣微微拧起了眉。
与李寒衣的收徒不同，司空长风收徒的架势却是谦卑得过头。
萧瑟并不为所动，只是冷笑着伸了伸手:“月俸？”
“月俸八千两！”司空长风咬咬牙，难得的豪气了一声。
萧瑟双手搂在袖中，抬头望了望天，想了许久后说道:“不够。”
司空长风也不怒，问道：“那你觉得多少？”
“八千万两吧，我出城那日清账，一并付予我。”
“好。成交！”
“钱财总管之权次日移理，只不过，”瞅瞅眼神冰冷的白衣仙人，小狐狸灿然轻笑:“拜师礼，枪仙当真备妥了？”
“要寻什么特别难找的稀世珍宝？”司空千落疑惑地望向萧瑟，脸色猛然一变，“不对，你又想诓我雪月城？怎的徒弟尚未拜会，师父先行赠礼？”
司空长风大方地摆摆手:“没事，想要什么，尽管开口。”
“哼，拜师礼往来自然同时，无需费劲寻，一招半式的功夫罢了，”萧瑟慢悠悠拉过沉默不语的莫衣，“朝我的人攻过来。师徒缘份自此名正言顺，三城主甚至白得更多武学经验。比起登天阁，公平高效，稳赚不亏，对不对？”
“……”
“诶？三师尊！？”唐莲眼明手快奔上前扶住煞白枪仙，“啊……老毛病犯了哈哈哈，约改日，改日一定……一定……嗯……”
“等等我！”司空千落连忙抓起滚落一旁的长枪，紧随其后。
“识时务者为俊杰，”小狐狸笑着目送一行人过街老鼠般惊慌逃窜，又对自家先生惬意地招招爪，“莫衣先生现下可该求求真正掌管财政大权的人多加照拂？”
“论理如此，”不通世俗的仙人煞有介事地叹口气，一步步凑得更近，“不知这样够不够。”
紧实双臂被微微拉高分别摁在柱旁耳畔，两份从容不迫的呼吸顷刻黏成一团，水声啧啧暧昧腻缠，不合时节的红梅肆意绽遍锁骨。
“哼乱闹什……唔够……外面嗯……”
“八万万次也难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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